我站在秋风里

　　看着那些稻田麦田

　　缓慢地摇晃，波光粼粼

　　让人想到燎原的火焰

　　从低处望去，它们卷起千堆雪

　　天上所有的路都干净

　　那是银河、黄河等

　　有光亮，会流动

　　并且高悬的事物另外的形式

　　一面面铜镜，浓缩的古今

　　你看，那整块的稻田麦田

　　它们是功臣，收服

　　这一年的风雨雷电

　　累积成乡村，市井，秋千

　　此岸彼岸

　　那些还在根茎上站岗的籽粒

　　只等一声号令，就去

　　奔赴疼痛、水火，让人间

　　多一些不饿的人

　　它们多么小，却荡着时间的秋千

　　每一粒都是农人劳作的样子

　　移步，弯腰，守口如瓶

　　那些已经脱壳的粮食

　　多像微微开启的眼睛，瞳孔

　　映着慌乱和从容

　　干渴、泥泞，倔强的背影

　　终究长成硬的骨头

　　它们也像子弹锐利，所向披靡

　　这有锋芒的善意

　　这天地捧出的良心

　　藏着祖国襁褓一般

　　又暖又紧的秘密

　　你看所有土里、枝头圆胖的果实

　　多像屋子、盾牌，与灯光也像

　　灯光与月光也相像。它们亮着

　　等雪来，等春风来

　　等独木小桥来， 等阳关大道来

　　等土地上，再长出波光

　　丰收，让我们无需担心路途

　　灯盏和星辰，落花和炊烟

　　美好的事物会扑面而来

　　每个日子，都与果实为邻

　　在每一粒粮食面前，众生

　　低矮平等

　　每一棵蔬菜伸开臂膀，拥抱人间

　　田垄里，一行行经文

　　让我们忏悔和羞愧

　　这良善的轮回

　　那些珍珠也仿佛

　　不是从土里长出

　　而是从天而降，从人海，从荒芜

　　粮仓，火炉般燃尽一世界的苍凉

　　一想到劳作与食物的关系

　　我就想到四个字：生生不息

　　玉米、豆子……一切微小的种子

　　都有天使收拢的翅膀

　　它们聚在一起

　　就是我细碎又方正的母语，汉字

　　组成一首稳重又有节律的诗

　　也成为硬的钢铁

　　成为广大的天宇

　　成为稳固的江山

　　成为不慌不忙的子民

　　成为铠甲

　　成为绵延万里、缠绕的炊烟

　　成为志气，成为飘扬的旗帜

　　每一粒粮食在上

　　应该跪下来承接恩情，但是

　　所有的粮食将我们托起

　　五千年了

　　一有风吹来

　　所有木本草本的枝头

　　总有女娲、伏羲、神农……

　　众神的祝福和舞蹈

　　当每一个种子被种下的时候

　　天地中间，我们

　　就有了幸福繁衍的路径

　　有了沧海月明

　　温柔微笑、激动流泪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