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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纪念章 不灭的爱国魂
来源:天津日报.聚焦西青 作者:依然 李妍 王兆奎 高超 编辑:韩璐 日期:2019-06-21
内容提要:远远的,耄耋之年的郝恩茂,背着手,一步紧挪着另一步,徐徐向我们走来。辛口镇第六埠村里的这条土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大半辈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他总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生活确实辛劳,但比起那些战死在朝鲜战场的战友们,自己能亲眼看到祖国的日益强盛,福分很大咧!”

  郝恩茂手捧抗美援朝纪念章回忆过去

  抗美援朝纪念章的背面

  铁皮盒里的捐款证书和抗美援朝纪念章

  抗美援朝老战士郭金成

 

  抗美援朝老战士杨万禄

  远远的,耄耋之年的郝恩茂,背着手,一步紧挪着另一步,徐徐向我们走来。

  辛口镇第六埠村里的这条土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大半辈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他总说:“我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生活确实辛劳,但比起那些战死在朝鲜战场的战友们,自己能亲眼看到祖国的日益强盛,福分很大咧!”

  领着大家一进屋,郝恩茂就踩上凳子,扒着老式大衣柜的边,从柜顶摸出一个漆皮掉了大半的铁皮酒盒。刷地一下,他揭开铁皮盒盖,几枚军章、奖章和一本本捐款证书静悄悄地躺在里面。他一边招呼大家在狭窄的屋子里随意找地方坐,一边大声说:“还有好几个奖章,都被人拿走了。”

  他从狭小的外屋跨进逼仄的里屋,坐在土炕边,低着头,用手摩挲着军章……这些记载着历史进程的小物件,承载了他这个老兵的青春与热血。时光荏苒而不留,69年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春,却抹不去他为国作坚壁的初心。

  “我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了。”

  1950年10月19日,英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士,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同志率领下,肩负民族的期望,高举保卫和平、反抗侵略的正义旗帜,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同朝鲜人民和军队一道,历经两年零九个月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赢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胜利。

  69年来,这场战争锻造的抗美援朝精神已成为中国人民的宝贵财富。

  邱少云、黄继光、杨根思……这些响亮的名字背后,是290万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巨大奉献,他们身上有抗美援朝精神最深刻的体现。

  今年86岁的郝恩茂,就是290万中国人民志愿军中的一员。奔赴朝鲜战场那年,他刚满17岁。

  “我家在辛口镇第六埠村,家里只有兄弟两个人,在当时的农村就是孩子少的家庭了。我又是老小,父母一方面知道打仗是拼命的事情,心里很舍不得让我上战场;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思想追求进步的人,明白‘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儿子能为国出力是光荣的事情。几番纠结中,老两口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最后一咬牙还是送我去参军了。”还不到17岁的郝恩茂背着包裹,跟着大部队到了保定的华北军区。他说:“听到首长讲述的抗美援朝的意义,大家都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天就能赶到战场,把敌人打回老家。”

  “教官的训练异常严苛。我们晚上九点就寝后,常常是刚躺下就听到紧急出动的集合号响起,通常15分钟就得完成从起床跑至战备车场集合完毕的整个过程,一晚上吹响三五次集合号是很平常的事情。类似这样的备战训练,目的是为锻炼新兵的战备意识和快速反应能力。”他感慨到:“训练真的太苦了!可当兵的人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在华北军区严训了半年,包括擒敌术、单兵战术、体能训练、队列等,又“加急训练”了一个月,郝恩茂等来了奔赴前线的命令。

  69年前奔赴朝鲜战场的场景令他记忆犹新,终生难忘。“那时,国家刚刚解放不久,物资紧张,百废待兴。拉煤的大车载着我们走了好远,才登上了开往朝鲜的火车。”

  1951年的春天,载着郝恩茂等无数立志保家卫国的热血青年的火车抵达了丹东。“我们刚到丹东,首长就立即为我们讲清当前的形势:美国杜鲁门政府越过三八线,直逼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和图们江,出动飞机轰炸我国东北边境城市和乡村。杜鲁门政府很有钱,美国三军齐备,武器很先进。而我们基本是靠步兵和少量炮兵作战,武器很落后。”

  “美国人再有钱,武器再先进,我们也没怕过。”站在鸭绿江的这头,郝恩茂看到的是被美军轰炸机炸成一段一段的残桥。“鸭绿江大桥很长,咱们这边的桥比较宽,能过火车,所以就用火车运兵运物资。为了避免美军的轰炸,我们只能晚上摸黑开火车运送,火车灯都不开的。”

  “刚过鸭绿江大桥,美国飞机就来了,炸弹是一个个连着往下扔。连长赶忙让我们疏散找隐蔽地。那边都是山坡,哪有什么隐蔽地啊!人被弹片崩上非死即残。”

  刺耳的炮弹尖啸声,让刚刚年满17岁的少年郝恩茂第一次真切地触及战争的残酷。他看到被炸弹摧毁的民房已成废墟,心想:“哎呦!人可能真回不去了。我说心里不害怕,绝对是瞎话。”

  跨过鸭绿江,郝恩茂作为抗美援朝志愿军的一名通信兵,成为20世纪50年代抗美援朝战争的亲历者与见证人。

  “为国为家,这条命都舍得。”

  当时,两国经济实力的悬殊,在战场上的体现尤为明显。

  “美方一个师是几百门火炮,我们志愿军的步兵师在正常情况下只有一个75毫米的山炮和一个12门炮。两方火力差距太大了。”郝恩茂还记得战友们私下总会半开玩笑说:“美国人扔起炸弹来一个接一个,机枪扫射不带停的,这武器咋跟不要钱似的呢!”

  “炮弹不长眼啊!”某次执行任务,炊事兵刚把篝火点上,将大锅吊起来,美国飞机就来轰炸了。“一听到飞机的声音,大家马上找掩体,可再大的掩体也挡不住下雨似的炮弹……”郝恩茂掏出上衣口袋里皱巴巴的卷烟盒,倒出一支烟,摸出打火机,嚓地一下,点着了烟卷。烟雾氤氲中,老人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水。他缓缓地说:“一个东北战友,就在我的眼前,被飞机扔下的炮弹打中,人当场就炸飞了。”

  “我当时整个人楞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队长猛地伸出手,拉着我往松林里狂跑,生怕我出事。”郝恩茂回忆说:“事后总结时,大家分析认为是做饭的篝火暴露了位置,这才引来敌机的轰炸。朝鲜的山上是一片片的松树林,一年四季常绿,隐蔽性非常好。所以,如果目标不暴露,安全性就比较高,但是,林子里都是树,没有掩体,一旦暴露遭到地毯式轰炸,伤亡率就非常高。”

  战友牺牲的场景让郝恩茂久久难以平静,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寝食难安,“我心里恨啊!他们为什么不爱护和平,为什么要侵略啊?”

  最让郝恩茂难忘的是那些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战士,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对新兵起到了很好的引导和带动作用。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遭遇美军,“打起仗来,有时候你连子弹从哪里来的都分辨不出来。老战士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带着我们左冲右突。用老兵的话说,咱们跟敌人拼命,也得知道方式方法,不能傻打瞎拼。”

  “通信是战场指挥的主要渠道,更是战场情报传递的基本保障,也就成为敌人的‘眼中钉’。我们作为通信兵要经常紧急出动去维修被敌人破坏的设施。战争中,北朝鲜有不少特务为美国通风报信搞破坏。我们在后方出任务时被美军轰炸,往往就是特务盯梢报信导致的。我们一听到飞机的轰鸣声,立即关闭车灯,人员紧急疏散寻找隐蔽地。可美国扔的炸弹实在太多了,有不少战友就是在修线的过程中,来不及隐蔽而被炸死炸伤。”

  用郝恩茂的话说,后方是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危险重重,但让他骄傲的是:“我们在党的领导下,克服了通信装备落后、技术人员奇缺以及缺乏境外作战经验等重重困难,冒着敌人的狂轰滥炸,浴血奋战,群策群力,较好地完成了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作战指挥的通信保障任务。”

  “那时候,我总是提着一颗心,生怕有万一,从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他回忆当年紧张且忙碌战争生活,虽遍布危险但依然神往。“在后方,我们坚守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清早6点就出操,然后有半个小时的洗漱时间。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严格进行各种军事训练。此外,我们还要帮助当地百姓搞建设。这么多年过去,具体的军事任务和训练内容我记得不太全了,但永远忘不了的是部队给了我家的感觉。”

  “今天的生活,年轻人要懂得满足。”

  “进入朝鲜后,我们被安排住进山上的村民家。那时候,前方的枪炮声就没停过,后方的飞机轰炸是一次连一次。朝鲜的很多城市和地方都被美军炸成废墟。当时是天天打仗,天天死人。”

  与中国北方不同,朝鲜的民居几乎全部是多居马尾式,房屋以木搭架,用拉哈辫抹泥为墙,屋顶四面坡,用稻草覆盖。每房有四扇或五扇门,说是门其实也是窗。人进屋前要将鞋脱下,进屋后就盘腿而坐,通屋为炕,地上铺了被就是床。

  因为当地经济落后,日常的食材非常有限,能吃的蔬菜种类特别少。“我记得那时候顿顿是辣白菜和拌豆芽。”郝恩茂笑着说:“就这么几样,还不见得能管饱。当地百姓很穷,吃不饱是常事。”

  “我们驻扎的村子靠山,除了江就是山,所以百姓们就在山坡上找合适的地方种庄稼,这可比平地种田辛苦多了。不打仗的时候,我们就帮当地百姓干些庄稼活,浇地、犁地、收割等,还帮助他们打扫村里的卫生。”

  尽管很难适应当地人的生活习惯、条件艰苦,可郝恩茂依然觉得日子过得很快乐。“当地百姓非常拥护志愿军,待我们非常好。当时以连队为单位,每个连队配一名翻译。时间长了,我们和当地的百姓还能进行简单的交流,比如‘你好’啥的。”

  战争结束后,郝恩茂响应党的号召选择留在朝鲜支援当地建设,这一待又是四年时间。“志愿军的留守,一是防止美军反扑,二是帮助当地百姓重建家园。朝鲜百姓争着让我们住到自己家里去。考虑到不影响当地百姓生活,连队把石头磨成片当瓦盖了营房,我们终于不用再住在防空洞里,心里真是高兴啊!”

  郝恩茂笑着说:“部队里的文盲特别多。支援当地建设期间,部队就安排大家学习文化知识,每个月每人发放21元补助。国家的好,我一辈子都不能忘。”

  17岁奔赴朝鲜战场,24岁光荣复原。郝恩茂将自己人生最青春的岁月奉献给了国家。他说:“1956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7年7月,复原回到家乡后,被安排到静海种稻子。不管国家安排我干啥,我都觉得比起牺牲在战场的战友们,我能活着回到家乡,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我有幸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能保家卫国,自己这辈子都值了。”

  他回忆当年风餐露宿的日子,问前来拜访他的年轻人:“你们吃过苦吗?”

  “打仗长时间行军时,我们只能把地上的雪塞进水壶,用身体焐化了再喝。老兵有经验,告诉我们别塞太多雪,省得短时间捂不化喝不上水。出门打仗,背上背的是裹在布里的炒面,冻得硬邦邦的。等吃的时候,再冷再硬也只能抓紧吃!”郝恩茂抬眼望了望屋里的年轻人,感叹到:“战争年代,我们遭的罪,你们根本想都想不到。”

  他说:“我看到有的年轻人吃饭挑嘴,学习不努力,工作嫌苦怕累……我是真的生气啊!新中国成立后的每一步发展,我都赶上了。国家日益强大,百姓生活越来越好,年轻人要懂得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其实,和郝恩茂一样保家卫国,义无反顾奔赴朝鲜战场的志愿军,在辛口镇第六埠村还有两位,他们分别是郭金成和杨万禄。他们手中的复员军人证明证书、锈迹斑斑的茶缸子记录下了他们峥嵘的岁月和不灭的爱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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