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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客” 记忆 】后滩捞纸匠
来源:天津日报●聚焦西青 编辑:韩璐 日期:2019-03-29
内容提要:新疆伊犁地区的宁远(伊宁)市有个后滩捞纸坊,位置在“普特市场”北边。“普特”是俄语的计量单位,一普特约16公斤。

  作者(左)与王盛华(右)(王嘉玉供稿)

  后滩鸡市南面开办造纸作坊用的石滚子(齐建平供稿)

  刘三接手捞纸坊

  新疆伊犁地区的宁远(伊宁)市有个后滩捞纸坊,位置在“普特市场”北边。“普特”是俄语的计量单位,一普特约16公斤。也有人把那地方叫‘大磅房’,还有人叫粮食市场。到“普特市”去有一条路,是从“鸡市”这边进去,“鸡市”的东边就是“普特市”。两个市场的北边沿着后滩河紧邻王八滩有几间小平房就是捞纸作坊。

  从东梁坡下来有一桥,过桥有一岔路口,从路口进去左边就是“普特市”,再向前有小木屋护着的一眼清泉。东梁坡跟儿与后滩平地相交,相交处有一道流入市内的河水,河上有数座小桥把东梁与后滩湿地连起来。河流有堤岸,形成高于后滩平地一米多的河道,把东城湿地的清澈泉水汇入其中,一年四季源源不断地流进伊宁市区,供应着喀尔墩、契列克巷子的市民生活用水和南滩菜园子的灌溉用水。这里水资源丰富,为捞纸业提供了方便条件,因此,这里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捞纸作坊。

  杨柳青大营客中有一刘姓人家,先是到绥定城(霍城)经营杂货店。刘家生有三子,老大生活在惠远,在器乐班子当吹鼓手为业,忙碌于别人的婚丧嫁娶之中,自己却终生未娶。刘二去迪化谋生。老三叫刘恩顺,人们也称其为刘三。刘三小时家境不好,十五六岁就被父亲送到宁远城后滩“普特市”北边沿河的捞纸作坊当了学徒。老实勤快的刘三肯出苦力肯动脑子,没几年就成为作坊里的大师傅。刘三逐渐与人混熟,在汉人街说刘三,大家都认识,如果说刘恩顺,几乎没有人知道。

  后来,刘三娶了绥定城薛金城的女儿薛玉芳为妻,从此有了家,生活稳定下来。

  薛金城也是杨柳青人,年轻时与家乡伙伴一起赶大营来到绥定。他嗅着绥定的空气,喝着绥定的水,捧起绥定的土细细打量后,满意地笑了。他知道,绥定的土质好,能养人。他看着绥定百姓睦邻相处百业兴旺,认定这里是理想的安身之处。他下定决心,返回杨柳青把家中老小全接进新疆伊犁。

  返回伊犁后,薛金城在绥定城郊开荒种起黄梨。这种黄梨皮薄,水多,味甜。成为当时远近有名的水果,人们称他家的梨园为薛家黄梨园子,梨园就在原绥定县曾经的幸福大队那个地方。当时18岁的儿子薛玉田成了薛金成的好帮手。

  2018年,从薛金城离开杨柳青算起,已经有120年。他的大孙子薛国英已经86岁,他和83岁的老伴林凤英现住霍城县(原绥定)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1944年,在捞纸坊做工的刘三,人生突发三件大事:一是伊宁社会动荡;二是妻子薛玉芳生个大胖小子;三是纸坊老主人把作坊低价让给刘三后远走他乡。刘三从此成为捞纸作坊的新主人。

  收残疾人儿子为徒

  刘三心地善良,在宁远城人缘颇好。他结识的众多朋友中有一个是盲人吕春。吕春带着个半大小子常年寄住在离后滩不远的“尚一公所”,常有杨柳青乡亲接济一下这个失明残疾人。天暖和时,吕春就在汉人街摆“拉洋片”小摊挣口饭钱,但一到冬季,总有四五个月没生意。1948年初冬的一天,吕春领着十余岁的儿子吕德清来到后滩刘三的捞纸作坊。一进刘三家门,他就让儿子跪地磕头,说三哥,求你了。我眼瞎没手艺,一到入冬就没法活了,只能在街上要饭。丢人不怕,主要是这孩子跟着受罪。我知道我没有几天活头了。您老是个好人,我想把孩子托付给你家,让孩子跟着您老在纸坊当个徒弟,学点手艺,让他能有一条活路。

  刘三赶紧拉起跪在地上的吕德清,连声说啥都别说了,就让他在我这儿干杂活吧。从此,吕德清就在刘家纸坊打杂,喂喂毛驴,时间一久也学会了捞纸技术。

  1953年,50岁的刘三不幸病故,薛玉芳管起作坊, 15岁的吕德清便担负起作坊技术活。

  1958年,乌鲁木齐一企业来伊宁市招工。吕德清深感捞纸没有出路,这个行当早晚要被淘汰,便下决心到乌鲁木齐当工人去。

  薛玉芳带着子女生活艰难,后来改嫁王华卿。王华卿先是开小铺,因生意冷淡便跟薛玉芳学会捞纸技术,改做捞纸业。因母亲改嫁,刘三的儿子随继父姓王,名王盛华。

  王盛华从小就在作坊里玩,有时就在作坊里帮帮工,1961年,上一年初中就辍学的王盛华干脆干起捞纸工。

  捞纸工艺

  2018年采访王盛华,他仍然能把工艺记得清清楚楚,讲得明明白白,而且很多捞纸用的工具他依然记忆犹新。

  捞纸作坊就是原始手工造纸作坊。捞纸作坊生产的草纸一般用来包裹东西,或作卫生纸用。在伊宁市造纸厂投产后,人们不再用草纸当卫生纸,草纸被伊犁制药厂拿去生产苍蝇纸用。

  捞纸的原料主要是废书报和废纸,为增加草纸的韧性,糟麻绳、麻绳头由专人用刀剁碎成沫后加入。还要添加适量的蒲草“毛腊”,每次把干透的毛腊毛捋进纸浆里。此物滤水性强,纸浆有了它可以使沥过水的纸膜从捞纸的筛子底上很容易剥离开,以便取下来贴在墙上晾晒。

  麦草也可以做捞纸原材料,需要先把麦草放进石灰水里浸泡,让麦草充分发酵。发酵好的麦草堆成垛,抹上黄泥封起来,继续让麦草发酵。得到充分发酵的麦草再剁碎,再经过碾压才能成纸浆。但麦草纸的质量不好,用途小,买家少。

  纸坊把按比例配好的废纸、碎麻屑、毛腊毛用水浸透后,放到大石碾盘上,开始碾压那些废纸原料。反复地碾压不停地往上浇水,最后把碾压成糊状的浆料用铁锨铲到铁皮桶子里,提到另一个箱子去。上面的工序叫“碾浆”。

  下面还有“洗浆”工序。洗浆是在一口宽约0.8米,长约1.2米,高约0.5米的长方体敞口大木箱子里。这木箱子南高北低放在地上,低的这一侧最下面有5厘米小孔,孔里插着圆木塞,箱子里放置过滤布。过滤布是用4幅南疆产的大布缝在一起,宽约1.5米长约2.5米。把过滤布铺在木箱子底,富余出来的布贴着箱子的四个侧面拉出来搭拉在箱子外面。这时就把碾压好的纸浆倒进去,工人把泉水一桶一桶倒进纸浆箱子里。木箱水快满时,工人用门球杆一样的棍子不停地搅、捣,捣的动作很像哈萨克人捣马奶子,也像做豆腐的人在点卤以后捣豆浆。纸浆被充分搅匀并洗净后,就拔掉箱子底部的木塞,将脏水放出去。脏水流完,再加水搅匀沥水,如此两次后,纸浆就被洗干净了。

  清洗好的纸浆当天下午就被放到比洗浆箱大好多的捞纸箱子里。清水沉淀一个晚上后,第二天上午,捞纸工腰缠围裙,一手提网目极细的捞纸筛子,一手提一根木棍进行捞纸。

  捞纸工先用搅浆棍把沉淀在箱底的纸浆轻轻搅起一点,那纸浆就会向上浮起一部分,再用搅棍在水的上层轻轻划圆搅动,使浮起的少量纸浆与清水均匀地混合,不让底层沉淀的纸浆过多地浮上来,以免捞起的纸张过厚。这是捞纸工过硬的经验与技术。一看纸浆水均匀了,浆水浓度合适,捞纸工双手平端筛子由外向里在浆水里一捞,筛子离开纸浆水,端平后两个大姆指用力把筛子一晃一抖,倾刻间水被沥净。待捞纸工端着筛子走到晒纸的墙壁前,水也沥干了,已经成型的纸张就能从筛底轻轻揭起。紧跟着用一把专用长刷子托住草纸的一个边,顺势往墙上一刷,一张纸就贴在了墙上,等风吹日晒晾干即可从墙上脱落了。

  这晾晒草纸的墙面也是很讲究的,都要向南。伊犁都是土坯墙,先用黃粘土、石灰和麦草浇水和泥醒上一天,这样和的泥粘性好,抹在铲平的土坯墙上干了后又光又硬。在这样的墙上晾晒出的纸既平又光。

  40厘米见方的草纸一合是九十张,一个熟练的捞纸工一天大约可以捞40合,也就是360张。刘恩顺的纸坊一共有6个捞纸箱6个捞纸工,一盘石碾由一个工人负责碾料,2-3个人负责洗浆,还有干杂活剁麻绳头的工人。粗算一下,每个工人平均一天生产210张草纸。

  石碾子作证

  1956年,伊宁市开始对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实行公私合营,把一些制作麻绳的作坊实行合营,其中许多作坊是采用纺车纺线式的方法,用大型纺车先拧细麻绳再纺成粗麻绳的。合营后的厂房就设在伊宁市前进街7巷12号院子里,成立为伊宁市麻绳厂。1958年,后滩王盛华家纸坊和后滩三道湾徐生财家纸坊、后滩张广德家纸坊一起被合并到麻绳厂,成立造纸车间。

  刘三纸坊最早使用碾纸浆的石碾盘,从后滩被搬到前进街7巷25号。伊宁市造纸厂成立后,麻绳厂造纸车间也被并了过去,那盘石碾子也随车间转移到了伊宁市造纸厂的院子里。现在伊宁市造纸厂已不复存在,但那石碾子还稳稳地静静地躺在老造纸厂院子的雪地里,见证着时代的变化,见证着现代工业向信息化、智能化发展的伟大历史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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